“武裝叛亂” 指控背後：瓦格納與俄羅斯軍方的裂痕由何而來？

“在戰鬥（指特別軍事行動）期間，任何恩怨都應當放在一邊，現在俄羅斯民族的命運正面臨抉擇。” 俄羅斯總統普京 24 日在電視講話中強調，俄羅斯武裝力量已經收到必要的命令，以消滅那些組織武裝暴動的人。

前一日，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宣佈，對俄羅斯私營武裝 “瓦格納” 僱傭兵集團創始人普里戈任啓動刑事調查立案，理由是普里戈任 “號召發起武裝叛亂”。隨後，俄羅斯總檢察院也稱，已對普里戈任提起武裝叛亂訴訟，該罪名可被判處 12 至 20 年有期徒刑。

普里戈任否認他的行動是 “軍事政變”，而將之稱為一場 “正義之戰”，並反駁普京對其 “叛國行為” 的指控，稱他們的目的是把俄羅斯從腐敗等現象中解救出來。此前，在社交網絡上以普里戈任名義傳播的消息，指責俄國防部軍隊襲擊了瓦格納僱傭軍的營地，稱瓦格納軍人遭到 “巨大損失”，並承諾會對此做出回應。俄國防部否認了這些指責，並稱這些消息不真實，是一種 “信息挑釁”。

目前，俄羅斯首都莫斯科等多地已加強戒備，正強化其反恐措施。另一方面，瓦格納僱傭兵則於 24 日宣佈進入俄南部的羅斯托夫地區，同日又進入俄南部的沃羅涅日州，聲並稱控制了該地區多個軍事設施。英國《衞報》指出，羅斯托夫這一俄南部地區的局勢岌岌可危，對莫斯科具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地區發生動盪，可能會對烏克蘭危機產生深遠的影響。

實際上，自俄烏衝突以來，瓦格納僱傭兵集團一直和俄軍方在烏克蘭戰場上並肩作戰，被視為是俄軍在戰場上的關鍵力量。為何瓦格納創始人選擇此時對俄軍 “背後捅刀”？瓦格納與俄軍之間的裂痕從何而生？

從 “普京的大廚” 到瓦格納創始人

瓦格納集團自稱為 “私營軍事公司”，更多國家則稱之為僱傭軍組織，其業務涵蓋作戰參謀、軍事顧問、訓練指導、情報偵察等。該組織由俄羅斯寡頭葉夫根尼·普里戈任控制，此人是俄羅斯一家豪華餐廳的老闆，作為與俄羅斯多個政軍單位關係密切的餐飲服務承包商，曾主辦過俄羅斯國宴，也因此被稱為 “普京的大廚”。

瓦格納集團於去年 11 月在俄羅斯聖彼得開設新總部，而它首次進入公眾視野要追溯到 2014 年。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2014 年，瓦格納支持烏克蘭東部的親俄勢力，並參與俄羅斯在克里米亞的行動。

在西方看來，瓦格納與俄政府有直接聯繫，應該被看作代理組織，但是俄政府否認瓦格納參與官方軍事行動。另據《參考消息》報道，表面上看，瓦格納跟俄正規軍沒有任何直接關係，也未被正式登記在冊，卻參與了俄羅斯在敍利亞、烏克蘭的軍事行動。用英國軍情部門的説法，瓦格納是索列達爾和巴赫穆特戰事的中堅力量。

在俄烏衝突爆發之前，瓦格納還在烏克蘭東南部、敍利亞、利比亞、蘇丹、中非共和國、馬裏和莫桑比克開展業務。據此前報道，瓦格納武裝擁有最先進的武器，也有自己的炮兵，其最初成員多為老兵，一些人甚至參加過阿富汗戰爭，他們訓練有素，能夠執行最複雜的任務，以行動高效、快速著稱。

普里戈任曾在社交平台 Telegram 上聲稱，瓦格納在非洲的行動是 “誠實和公正的”，目的只是為了 “保衞非洲人民，包括那些被土匪、恐怖分子等人壓迫的人民”。但利比亞智庫薩迪克（Sadeq）研究所主任戈默蒂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指出，瓦格納集團在利比亞的干預促使整個國家分裂和癱瘓。

瓦格納以 “兇悍” 的作戰風格聞名，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的高級研究員科列斯尼科夫曾在俄羅斯獨立媒體《新報》（Novaya Gazeta）上表示，“誇張的殘忍” 是普里戈任的特色。前瓦格納集團成員馬拉特·加比杜林在回憶傳記中稱，普里戈任的決策風格經常導致誤判和人員傷亡。“因為他堅信自己永遠是對的，他是個天才，經常高估自己的能力。”

俄烏衝突中的 “前線功臣”

在俄羅斯在烏克蘭展開 “特別軍事行動” 後，俄烏的對抗逐漸演化為長期化衝突，俄羅斯展開了部分軍事動員。在此背景下，瓦格納成為俄軍在烏的輔助補充力量。

今年 1 月，英國國防部表示：“幾乎可以肯定，瓦格納現在在烏克蘭指揮着 5 萬名戰士，並已成為烏克蘭戰役的關鍵組成部分。” 美國國家安全部也持相同的看法，認為瓦格納在烏境內的 5 萬人主要由 4 萬名來自俄羅斯監獄的囚犯和 1 萬名承包商組成。

在外界看來，瓦格納的影響力在俄烏衝突中擴大，尤其是在今年 1 月，瓦格納聲稱佔領頓涅茨克重要城鎮索萊達爾。據路透社報道，俄方 5 月佔領了烏克蘭城市巴赫穆特（Bakhmut），這被視為俄羅斯近 10 個月來的最大勝利，而瓦格納是此次勝利的最大 “功臣”。

普里戈任聲稱，他手下有 2 萬士兵在爭奪巴赫穆特的戰鬥中喪生，其中約一半是俄羅斯囚犯，他們得到承諾，稱在烏克蘭作戰六個月就可以換取自由。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約翰·柯比 5 月在新聞發佈會上説，自加入烏克蘭戰場以來，瓦格納的陣亡人數或超過 10 萬。

瓦格納 5 月聲稱已在巴赫穆特建立了 “防禦陣線”，遭到烏軍否認。據《衞報》報道，在獲得巴赫穆特的戰果後，普里戈任在俄羅斯與前軍火商維克托·布特等強硬派一起向民眾發表講話，宣傳自己的強硬、民粹主義、反精英形象，並攻擊俄羅斯國防部 “無能”，這引起了對前線進展感到不滿的俄羅斯人的共鳴。

“瓦格納” 與俄軍高層矛盾升級

雖然瓦格納部隊一直與俄羅斯正規軍並肩作戰，但是普里戈任經常批評俄羅斯國防部高層。他聲稱，莫斯科沒有向瓦格納部隊提供足夠彈藥，甚至在 5 月接受俄政治活動家康斯坦丁·多爾戈夫的採訪時對普京發起特別軍事行動發出質疑，稱最初目標是使烏克蘭 “去軍事化”，但是行動卻適得其反，使烏軍變得更強。

幾個月來，普里戈任多次指責俄國防部長紹伊古 “無能”，最近矛盾逐漸升級。6 月初，普里戈任聲稱紹伊古故意讓瓦格納補給不足，彈藥短缺率高達 70%，因此瓦格納將撤離巴赫穆特，將戰線轉交給國防部。此舉被視為對俄國防部的一種威脅。此外，普里戈任還多次否認俄國防部公佈的 “戰果”，稱國防部試圖 “竊取” 瓦格納的榮耀。

據《衞報》報道，6 月初，瓦格納還拘留了俄軍官羅曼·韋內維廷中校（Lt Col Roman Venevitin），普里戈任新聞辦公室在社交平台 Telegram 上發佈了一段訊問該軍官的視頻。羅曼·韋內維廷在醉酒後向瓦格納車輛開火，指責瓦格納通過盜竊武器、強迫動員的士兵與該組織簽署合同，並試圖向俄國防部勒索武器，在俄羅斯前線煽動 “無政府狀態”。此事件再次暴露了瓦格納與俄軍之間的裂痕。

隨着戰事推進，雙方裂痕擴大為更寬的鴻溝。俄羅斯國防部 6 月 10 日表示，在烏克蘭的 “志願部隊” 必須在 7 月 1 日之前與其簽署合同。這被認為是俄政府試圖對這些組織獲得更多控制權。而普里戈任一直拒絕簽署合同，並攻擊國防部的指揮 “低效”。

6 月 13 日，普京表示支持紹伊古提出的將非正規團體置於中央控制之下的倡議。普京認為這樣可以為僱傭軍提供等同於軍人的福利：“這是確保社會保障的唯一途徑，因為如果沒有與國家簽訂合同，沒有與國防部簽訂合同，那麼國家的社會保障就沒有法律依據。”“我們需要這樣做，而且要儘快做到。” 在烏作戰的其他親俄團體，如車臣的卡德羅夫已經與俄國防部簽訂合同。

這實際上表明，在普里戈任與紹伊古的爭端中，普京支持紹伊古領導的國防部。分析人士認為，或許正是這個原因，不願喪失對瓦格納控制權的普里戈任在期限到來之際選擇 “拼死一搏”。

本文來源：澎湃新聞，原文標題《“武裝叛亂” 指控背後：瓦格納與俄羅斯軍方的裂痕由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