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續專欄 | 特斯拉超級儲能工廠的 ESG 解讀

幾乎在第一時間，緊跟新華社 4 月 9 日的官方發聲，華爾街日報等西方媒體都報道了特斯拉將在上海臨港為儲能產品 Megapack 電池新建一座超級工廠的消息。

去年歐隆·馬斯克因失去標準普爾 500 ESG 指數的青睞而暴跳如雷，當眾大罵 ESG 是 “騙局”，而特斯拉在電池儲能方向上的擴張反映出他的真實心理：這位特立獨行的商業怪才顯然只是對他所認為的 “不夠公正” 的評級嗤之以鼻，對氣候技術投資本身表現得野心勃勃。

而根據調研，與可再生能源、碳捕獲、利用和儲存（CCUS）等技術相比，在美國的氣候投資中，電池儲能領域的潛力被公認排在第一。

從馬斯克將 “汽車” 二字從特斯拉的品牌中剔除的那一天開始，儲能已經被他視作核心的商業板塊。畢竟作為新能源系統的核心，儲能是一個完全能夠媲美於電動汽車的十萬億級以上規模的市場。

那麼，從可持續發展的視角出發，對於該領域的投資能幫助馬斯克挽回 ESG 方面的聲譽嗎？

機會？

作為最大的電動汽車製造商之一，特斯拉至少在理論上應該具有很高的可持續性評級，因為電動車顯然正在將路面交通的王國向低碳經濟的方向過渡。

“TCFD 框架下會鼓勵企業披露氣候解決方案、技術投入和實踐成果，在評級中，清潔技術（包含但不限於氣候解決方案技術）的研發投入，資本支出以及轉化成果，都算是評價範圍內的信息點。”商道縱橫合夥人、零碳倡議項目首席顧問曹原對華爾街見聞表示。

金融市場的基本功能之一是對風險進行定價，以支持知情、高效的資本配置決策。由全球性金融監管機構金融穩定委員會 (FSB) 所創建的 TCFD，就公司應披露的信息類型提出建議，支持投資者、貸方和保險承銷商對與氣候變化相關的風險進行適當評估和定價。當前 TCFD 的支持者數量超過 4000 個組織，總市值達到 27 萬億美元。

商道縱橫則是國內成立最早、認知度最高的 ESG 評級體系。

上海儲能超級工廠的建立會為特斯拉在 “E” 方面的評級帶來正面影響。

據瞭解，在特斯拉的一眾儲能產品序列中，Megapack 是最受關注的產品之一。這個巨大的靈活的儲能電池，能隨時與電池模塊、逆變器和温度系統集成安裝，幫助電網更加穩定和可持續。

特斯拉官方信息顯示，每台機組可存儲足夠的能源，平均為 3600 個家庭供電一小時，新工廠最初每年將生產 1000 個 Megapacks，相當於約 40GWh 的儲能。

此前特斯拉僅有位於美國加州的溢價儲能超級工廠，與上海新工廠的產能相當，所以公司在儲能方面的產能投入足足擴大了一倍，也就是再造了一個加州工廠。

“建工廠本身是一個新聞，我們評估它的投入時還需要做一個除法，” 一位不願具名的 ESG 諮詢師對華爾街見聞解釋，“我們可以從它的財務報表中發現研發投入的數據，從中找出儲能的細項，直接除以它的收入，得到一個數值，再去觀察這個比例是否逐年上升。”

據悉，從特斯拉 2022 年儲能業務裝機量角度看，已經實現了四個季度裝機連續增長，尤其是第四季度還創下新高。

“失寵”

特斯拉在儲能賽道上的發力可以被視作在自有業務王國中開闢出的可持續路徑，其實是為商業力量介入氣候變化議題提供了一個樣本。

毫無疑問，對於適應和緩解氣候變化，能為電力系統提供多達 40 種服務的儲能技術是極為重要的。歐盟官網撰文稱，服務包括了發電、輸電和配電，以及增加家庭、商業建築和工業設施對太陽能和其他可再生能源的自用量，尤其是對可再生能源的貢獻尤其重要，因為太陽能和風能仍然是波動的能源，其產生的能源水平各不相同，電池可以儲存電能，並在無風、太陽被雲層遮擋或入夜時進行補償。

這也是為什麼支持特斯拉理應在最新的 ESG 評級中拿到更高分數的底層邏輯。

然而，從去年開始，馬斯克似乎失寵於一眾頗有國際影響力的 ESG 機構。標普 500 將其踢出 ESG 指數的做法影響到了股東，包括基於該指數的 Xtrackers S&P 500 ESG ETF (SNPE) 的持有人。

特斯拉也未入選晨星的任何可持續發展指數中。根據晨星指數策略師 Dan Lefkovitz 的説法，優先考慮低 ESG 風險的選擇過程導致它錯過了資格。換言之，特斯拉被認為是 “較高 ESG 風險” 的企業。

在車隊碳排放或相關法規等方面，特斯拉的風險遠低於傳統汽車製造商。它推動了整個全球汽車行業將注意力集中在電動汽車技術上，而特斯拉能源公司是美國最大的太陽能電池板生產商之一。

Sustainalytics 就指出，特斯拉百分之八十九的收入與氣候行動有關，特斯拉為聯合國的一些可持續發展目標做出了貢獻。大多數消費者也都認為特斯拉是環保的。

這或許也正是馬斯克本人震怒的原因。他對於一傢俱有強烈氣候行動意願並持續付諸行動的公司受到機構冷落而憤憤不平。

不過，上述匿名人士表示，特斯拉在清潔能源方面的 ESG 評級表現本身就是加分項，“降分項主要是 ‘S’ 和 ‘G’ 兩個層面的欠缺，比如受累於一些勞工醜聞，將評分直接拉低了。”

扣分

可持續投資不僅僅是關注哪些公司生產環保產品，ESG 投資的另外兩條腿是社會和治理問題，而這些正是特斯拉的不足之處，也是被評級機構視作 “ESG 的風險點” 所在。

標普去年在作出剔除決定時就表示，特斯拉對聯邦對其自動駕駛汽車相關的多起死亡的調查處理不力，並聲稱其加州工廠存在種族歧視問題，並對其 “惡劣的工作條件” 提出不滿。

據瞭解，加州公平就業和住房部在數百名工人聲稱他們是歧視的目標（包括同事使用種族歧視言論）後，將特斯拉告上法庭。

ESG 投資者對利益相關者利益的日益重視確實正在影響評級。特斯拉在勞工問題和人力資本方面的記錄不佳成為軟肋。

自動駕駛汽車的安全性差則加劇了特斯拉的 ESG 問題。2021 年，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對特斯拉 “全自動駕駛” 自動駕駛軟件相關的撞車事故展開調查，涉及車輛超過 76.5 萬輛，其在中國的車輛幾乎全部被召回。

持有特斯拉約 15% 股份的馬斯克是一名推特狂人，他的言論也被認為影響了特斯拉的股價，使特斯拉麪臨股東訴訟和調查。雖然 2018 年他在考慮是否應該將特斯拉私有化後與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達成和解，依然在 “G” 的層面影響了打分。

他本人桀驁不馴的個性也遭致性別視角的批判。來自他創立的航空航天公司 SpaceX 一名前員工對其發起性行為不端指控，讓他的名字遊蕩於有史以來最大的名人誹謗審判的邊緣。

所有這些都對 ESG 表現造成打擊，或許特斯拉應該換一個角度思考這個問題。ESG 最重要的價值是對風險的評估，而上述扣分項的最大風險其實是對公司聲譽的負面影響。

作為一家幫助解決氣候問題的公司，特斯拉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就是其聲譽資本。另一個角度看，歐洲和美國有強悍的工會文化，特斯拉將超級工廠坐落上海或許也有這方面的衡量。市場期待在氣候投資方面一騎絕塵的馬斯克，也可以在 “S” 和 “G” 的層面承擔起更多責任。

而回到氣候議題中，特斯拉似乎也未做到盡善盡美，比如被西方媒體詬病歷來沒有提供關於碳排放、用水或廢物管理實踐的報告。

當然，現有國際 ESG 評級體系是否足夠科學和完備，是否陷入了某種道德正確的漩渦，將是另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