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trillion NVIDIA, why?

CUDA 正是英偉達所有神話的起點。它不是一個產品,而是一個生態系統。當越多的開發者使用 CUDA,就會催生越多的基於 CUDA 的應用程序和框架;這些殺手級應用又會吸引更多的用户和開發者投身於 CUDA 生態。這個正向飛輪一旦轉動起來,其產生的引力將是巨大的。
2025 年 7 月,歷史被再次刷新。
2025 年 7 月,歷史被再次刷新。英偉達(NVIDIA),這家由一位熱愛皮夾克的華裔創辦的公司,市值如火箭般衝破 4 萬億美元的穹頂,將一眾傳統巨頭甩在身後,成為了全球資本市場的絕對核心。
一時間,掌聲、驚歎聲、泡沫論、質疑聲交織在一起。媒體的頭條被黃仁勳的語錄、驚人的財富效應和 AI 吞噬一切的宏大敍事所佔據。但對於每一個身處產業浪潮中的決策者——無論是投資人、企業戰略家還是技術領袖——真正的問題遠比股價的漲跌更為重要:
支撐這個龐大帝國的,究竟是什麼?是那一塊塊被瘋狂搶購的 GPU 嗎?當 AMD、Intel 甚至各大雲廠商都宣稱擁有自己的 AI 芯片時,英偉達的 “王座” 為何看似堅不可摧?4 萬億之後,它的增長故事又將如何續寫?
為了尋找答案,我們決定採用一種 “老派” 但最有效的方法——與真正塑造這個行業的人進行深度對話。硅兔君利用我們深耕硅谷的專家網絡,與數位身處 AI 戰場最前線的匿名專家進行了交流。他們中,有來自頂級雲廠商的 AI 基礎設施前負責人,有主導大模型訓練的首席架構師,也有在硅谷路上判斷下一個技術風口的頂尖 VC 合夥人。
現在,請允許我們將這些珍貴的一手洞察為您呈現。這不僅是對一家公司的拆解,更是對一個時代核心驅動力的深度剖析。
01 最深的護城河,藏在看不見的代碼裏
當我們問及幾乎所有受訪專家一個相同的問題——“英偉達最核心的壁壘是什麼?” 時,沒有一個人的答案是 “芯片性能”。相反,他們都指向了一個誕生於近二十年前的產物——CUDA。
一位曾在 FAANG 負責構建 AI 平台的資深技術總監,用一個生動的比喻開啓了我們的對話:
“外界最大的認知偏差,就是至今仍將英偉達視為一家硬件公司。這好比認為可口可樂的成功只在於它的瓶子。黃仁勳從 2006 年正式推出 CUDA 起,就不是在賣芯片,而是在 ‘傳教’。他構建了一個 ‘英偉達教派’,CUDA 就是它的聖 經。
今天,任何一個客户買走一片 H100 或 B200,他支付的不僅是硅片的價格,更是購買了進入這個教派生態的 ‘門票’。這是一種無形的、卻幾乎所有人都必須繳納的 ‘生態税’。”
CUDA(Compute Unified Device Architecture,統一計算設備架構),這個聽起來頗為拗口的名字,正是英偉達所有神話的起點。在 GPU 還只是遊戲玩家的 “寶貝” 時,黃仁勳就預見性地投入巨資,要將 GPU 的心臟——成千上萬的並行計算核心——開放給通用的科學和商業計算。
這盤大棋,一走就是近 20 年。
它不是一個產品,而是一個生態系統。 CUDA 不僅僅是一個編程接口,它包含了一整套豐富的、經過高度優化的數學庫(如 cuDNN 用於深度神經網絡、cuBLAS 用於線性代及)、強大的編譯器、直觀的調試工具(如 NVIDIA Nsight),以及一個龐大的開發者社區。
它創造了網絡效應的完美範本。 越多的開發者使用 CUDA,就會催生越多的基於 CUDA 的應用程序和框架(如 TensorFlow、PyTorch);這些殺手級應用又會吸引更多的用户和開發者投身於 CUDA 生態。這個正向飛輪一旦轉動起來,其產生的引力將是巨大的。
今天,全球有超過 400 萬開發者在使用 CUDA。任何一個 AI 專業的博士生,他的第一行模型代碼,幾乎都是在 CUDA 上運行的。這形成了一種強大的 “肌肉記憶”,從學術界蔓延至工業界,成為了事實上的行業標準。
02 看不見的成本,看得見的壁壘
“既然 CUDA 這麼厲害,那競爭對手,比如 AMD 的 ROCm 或者 Intel 的 oneAPI,就不能做一個更好的來替代它嗎?” 這是我們向一位負責大模型訓練的首席 AI 架構師提出的問題。他笑了笑,反問我們:
“你知道將一個一線大廠的核心 AI 業務,從英偉達平台遷移到另一個平台,真正的成本是多少嗎?它不是採購幾萬片新芯片的硬件費用,而是一張長到令人絕望的 ‘技術賬單’,其金額可能是硬件成本的數倍,甚至十倍以上。”
在這位專家的幫助下,我們得以一窺這張 “技術賬單” 的冰山一角:
代碼重構與遷移: 這絕非簡單的 “查找 - 替換”。無數工程師耗費心血手寫的、針對 NVIDIA GPU 底層優化的計算核心(Kernel),在 AMD 或 Intel 的芯片上必須幾乎全部重寫。這其中涉及到的底層硬件架構差異,是外行難以想象的。
性能優化地獄: 即便代碼成功遷移,新的硬件也無法 “開箱即用” 地達到英偉達平台的性能。工程師需要花費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去進行繁瑣的性能調優,解決各種意想不到的 bug,才能慢慢 “逼近” 原來的效率。對於分秒必爭的 AI 競賽而言,這種時間成本是致命的。
工具鏈的鴻溝: 英偉達提供瞭如 Nsight、NVProf 等極其成熟的性能分析和調試工具,能幫助工程師快速定位瓶頸。而競爭對手的工具鏈,在穩定性、易用性和功能豐富度上,仍有數年的差距。這位架構師坦言:“在 NVIDIA 上一個下午就能解決的問題,在其他平台上可能需要一週,而且你還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
人才庫的斷層: 一個殘酷的現實是,市場上精通 CUDA 的工程師數量,可能百倍、千倍於精通 ROCm 的工程師。對於企業來説,這意味着更高的招聘成本、更長的培訓週期,以及項目延期的巨大風險。
生態的惰性: 像 Hugging Face 這樣的模型社區,其上絕大多數開源模型都是為 NVIDIA GPU 預訓練和優化的。當一個團隊想快速驗證一個新想法時,最快的路徑永遠是 “下載模型,在英偉達 GPU 上運行”。
“總結一下,” 這位架構師最後説,“英偉達的護城河,不是它自己挖的,而是過去十五年,全球數百萬開發者用一行行代碼、一次次調試、一個個項目為它構建起來的。想填平這條河,需要的不是錢,而是時間,以及一個同樣龐大且忠誠的開發者軍團。目前來看,沒人做得到。”
03 向上集成:從賣鏟子到賣 “淘金工廠”
如果説 CUDA 是英偉達的 “軟件靈魂”,那麼其 “硬件” 的進化策略,同樣充滿了智慧。一位在硅谷 20 年的頂級 VC 合夥人,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獨特的商業視角:
“要理解英偉達的商業模式,你不能只看 GPU,你要看它的 ‘客單價’ 是如何一步步提升的。這是一個教科書級別的 ‘向上集成’(Upward Integration)案例。它本質上不是在賣產品,而是在不斷為客户解決更宏大、也更有價值的問題。”

這位 頂級 VC 合夥人將英偉達的戰略描繪成一個四級火箭:
第一級:賣 “零件”-GPU 芯片。 這是起點。從 G80 到 Fermi,再到今天的 Blackwell 架構,英偉達始終保持着單卡性能的領先。這是它一切業務的基石。
第二級:賣 “設備”- DGX/HGX 服務器。 英偉達很快發現,客户需要的不是 8 片獨立的 GPU,而是一個能讓這 8 片 GPU 高效協同工作的 “怪獸”。於是,它通過高速互聯技術 NVLink 和 NVSwitch,將 GPU 緊密耦合,推出了 DGX 服務器。它賣的不再是零件,而是一台 “開箱即用的 AI 超級計算機”。客單價從數千美元躍升至數十萬美元。
第三級:賣 “生產線”- SuperPOD 集羣。 當客户需要訓練千億、萬億參數的大模型時,一台 DGX 也不夠了。英偉達通過收購 Mellanox 獲得的 InfiniBand 高速網絡技術,將成百上千台 DGX 服務器連接成一個龐大的集羣,並提供一整套軟件來管理它。這就是 SuperPOD。它賣的不再是設備,而是一條完整的 “AI 模型生產線” 藍圖。客單價飆升至數千萬甚至數億美元。
第四級:賣 “工廠”- 數據中心級解決方案。 今天,英偉達正在向終極形態邁進。它與雲服務商合作推出 DGX Cloud,讓客户可以按需租用一個完整的 “AI 工廠”。它甚至直接參與到客户數據中心的設計中。它賣的,是一種 “AI 能力” 本身。
通過這種層層遞進的策略,英偉達將自己從一個芯片供應商,變成了客户 AI 戰略中不可或缺的、提供全棧解決方案的 “總包商”。每一次集成,都解決了客户更深層次的痛點,也帶來了更高的利潤率和更強的客户粘性。
結語
故事到這裏,似乎已經足夠傳奇。但對於一個 4 萬億美元的帝國而言,它的野心遠不止於此。以 NVIDIA AI Enterprise (NVAIE) 為例,它就像是 AI 時代的 “Windows 操作系統”。企業購買英偉達的硬件後,可以再為其訂閲 NVAIE 服務,以換取運行關鍵業務所必需的穩定性、安全性、技術支持和性能保障。
這不僅為英偉達開闢了一個全新的、高利潤的軟件訂閲市場,更重要的是,它將與客户的關係從一次性交易,變成了長期的服務夥伴。
而當這種 “硬件 + 軟件 + 服務” 的全棧能力被打磨到極致時,它就完美地契合了 21 世紀最重要的新趨勢之一:主權 AI (Sovereign AI)。
一位專注於地緣科技的專家,為我們揭示了英偉達故事的最終章:
“我們正在進入一個 ‘主權 AI’ 的時代。每一個國家,都將意識到擁有自己獨立的 AI 基礎設施、自己的基礎大模型、以及由本國數據訓練出的 AI,是 21 世紀國家主權的一部分,就像擁有自己的貨幣和軍隊一樣重要。而誰能為這些國家提供構建 ‘主權 AI’ 的全套工具?今天,答案只有一個——英偉達。”
這使得英偉達超越了一家商業公司的範疇,它的產品變成了 21 世紀地緣政治的戰略資源。這不僅為它打開了一個以 “國家” 為單位的全新藍海市場,更將其業務的確定性和不可替代性,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4 萬億美元。這個數字,不是神話,也非泡沫。
本文作者:硅兔君,來源:36 氪,原文標題:《4 萬億英偉達,憑什麼?我們和幾位硅谷核心專家聊出了答案》
